參「念佛是誰」
民國七十三年二月十九日( 農曆一月十八日)
舍利弗。若有善男子善女人。聞說阿彌陀佛。執持名號。若一日。若二日。若三日。若四日。若五日。若六日。若七日。一心不亂。其人臨命終時。阿彌陀佛與諸聖眾。現在其前。是人終時。心不顛倒。即得往生阿彌陀佛極樂國土。舍利弗。我見是利。故說此言。若有眾生。聞是說者。應當發願。生彼國土。
――《佛說阿彌陀經》
念佛,是「我」在念,但是念的時候,是用「口」念?還是用「心」念?若是用口念,睡覺時這個「口」怎麼不念?如果是用心念,往生時這個心還會念嗎?所以「念佛」的到底是誰?
過去大陸叢林參禪,參「念佛是誰」;參,不是心在念,也不是口在念,那麼是誰在念呢?從這個疑情處參下去,參這個「意」――誰在念?而不是將一句「念佛是誰」掛在嘴邊重覆念,這樣不是參禪。「念佛是誰」是參話頭,就是參還沒有念的那個人是誰?誰在念?從這個疑情處參下去。行住坐臥都在觀照這個心,用自性念、用自性聽,聽「南無阿彌陀佛」,念佛的是我們的自性在念佛,聽的呢?就是「聞性」在聽,也就是我們的自性在聽,聽「阿彌陀佛!」
修淨土法門就是持名念佛,參禪就是參「念佛是誰」,不斷地參,參到透徹。修淨土的人,將「阿彌陀佛」聖號,時時刻刻放在心中,就像參禪一樣,「南無阿彌陀佛」一句接一句,一直念下去,念到「一心」,就會知道「念佛是誰」;「阿彌陀佛」與我們的心融成一片時,你就知道是誰在念佛,就見到我們的本來面目。
修淨土,時時刻刻不能忘記佛號,還要觀「自心」,有人說:「心即是佛,何須念佛?」不要有這種想法,修行要事理圓融。理論上「心即是佛」是對的,心是佛這是「理」,但是在「事」上,你修到「心是佛」了嗎?心時時刻刻都是「佛念」了嗎?心處在不生不滅、沒有分別了嗎?「理」――心是佛,「事」――心也是佛,讓身心時時刻刻都在「阿彌陀佛」佛號裡,才能「心即是佛」。
念佛要保持長遠心,一直念下去,念不下去時就觀想:譬如一塊瓦片投入深潭,瓦片會往下沉,一直沉到潭底。我們念佛時,心也像瓦片投入深潭,讓它一直沉到底,什麼都不要想,「阿彌陀佛」一直念下去。瓦片投入深潭中,會浮起來嗎?不但不會浮起來,也不會停在半途,而是一直沉到底,念佛也要以直沉到底的心一直念下去,不要滯留在途中,也不要停在一旁。妄想來了就滯留,就是「不專心」。這是比喻,如果念佛念不下去時,還是要努力念下去,好比瓦片直沉到底一樣,這樣念佛的心才會堅切。不要才念一下子就想:「我還沒有開智慧,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開悟?」不可以有這種想法,修行就是要修出本來的智慧,要修「明心見性」,修行的目標本就如此,所以不必打「何時才能開智慧、開悟、一心」等等妄想。
時時刻刻佛號一直念下去,「無念無相」時就是「一心」了。仍然「有念」,就是有「好」有「壞」種種的念頭,仍然「有相」,說:「我在念佛!」就不能「一心」。所以《金剛經》裡說:「離一切諸相。即名諸佛。」有這些念頭在心中,怎能「一心」呢?怎能清淨呢?心是「佛」,如果不修行,「佛」是「佛」,我們是我們,無法到達「佛」的境界。雖然一切眾生都有佛性,如果不修行,會在輪迴道中墮入三惡道,例如貓、狗、螞蟻等等,便無法悟出佛性。
五濁惡世中,有種種不清淨的念頭,「貪念」就是其中一種。以「琴」來比喻,琴雖然能彈出美妙的聲音,但也要有「妙手」來彈奏,如果不會彈就無法發出「妙音」。我們的佛性這麼清淨,智慧本自具足,可是五濁惡世貪念的心,不清淨的心,要如何令它清淨?所以要迴光返照,觀出我們的本性、自性,將「阿彌陀佛」時時放在心中迴光返照,讓身心都是「佛」,這就是「佛」的境界了。
「心」、「佛」、「眾生」三無差別。佛心、我們的心、眾生的心,都一樣,本來清淨、無染,但是由於「一念不覺」、「一念迷」,就有無明煩惱,而生出種種業因。四生六道都是這樣「一念不覺」所致,乃至種種諸法,也因為「一念不覺」而墮在「有」中。「有」就是輪迴,三世因果皆從無明而來。心能迴光返照,就是「覺」,「一念不覺」就是眾生。「迷者眾生,悟者佛」,所以時時都要念佛,時時覺照,久之就是「佛的心」了。
日常生活中待人處世、出入作息都在「道」中,所以說「平常心就是道」,因為執著、妄想,所起的分別,使得我們不能悟道。雖然說「心即是佛」,但是要修,要一直念「阿彌陀佛」,妄想來的時候不管它,繼續念佛。這點非常重要,不可因「有生有滅」的妄想一來,心就停滯在那裡,開始胡思亂想,念佛的心無法繼續保持,這就是「障礙」。
現在來說「不生不滅」。眾生的心本來是清淨的、不生不滅的,要以不生不滅的心,作為修行的根本、修行的「因」。以不生不滅的心作為修行的「因」,所種出來的「果」就是不生不滅,順此而修才能恢復自然本性。如果對「有生有滅」的世間物起執著、生煩惱,遇到事情想不開,生出種種煩惱及分別,這樣種出來的「果」就是有生有滅,也就是煩惱,怎能成佛果?所以說,不生不滅就是我們的自性。
起煩惱時,就想:「都沒有我了,哪來的煩惱呢?」什麼是煩惱的「本」?什麼「人」在煩惱?正在懊惱煩躁時,靜下來想一想:「誰在煩惱?都已經沒有我了,還有誰在煩惱?」什麼是煩惱的本?什麼是煩惱的根?是誰在煩惱?煩惱一生起,便有「好」有「壞」,就是生滅法――「有生有滅」。要以「不生不滅」來觀照這些有生有滅的煩惱,使這個心時時刻刻都在不生不滅當中,沒好、沒壞、沒煩惱、不執著、不分別,久而久之,就能證得不生不滅的果。
「見、聞、覺、知」,就是指六根。六根對六塵,如果不這樣觀照,時時刻刻,所聽、所見、所知,六識起分別,都是因為「一念不覺」,沒有覺知這個「本性」是清淨的、不生不滅的,反而執著於有生有滅的法――好、壞、善、惡……,一想這些,內心就不清淨,念佛就念不下去,工作也做得不起勁,看這個不順眼,看那個也不順眼,內心不舒坦,這樣怎能證佛果?像老師父常說:「不會開智慧!」就是這個意思。
本來就具有不生不滅的,不去運用,卻拿這些有生有滅的來煩惱,修到年老臨命終時,還是一樣煩惱,不知道要往哪裡去?以前,我
我們的念頭怎樣?對別人怎樣?自己要檢討,「參」自己。老師父常說:「現在無處可『參』了,就參自己的貪瞋癡!現在哪兒有得參?要參什麼?不要被人拖下去就好了!」世俗法很多,所以老師父說:「參自己的貪瞋癡。」譬如一個念頭生起時,要迴光返照這「一念」有沒有貪?想要的是什麼?「阿彌陀佛啊!我這個念頭就是貪。」如此警覺,就是參自己。念頭生起時,是在起煩惱的話,表示內心已經開始氣惱,就要覺察:「我這一念就是瞋,就是無明,不行!」
什麼是「愚痴」?「不對」硬要說「對」,明明是你不對,偏要爭辯到底,人家說:「啊!這個你不要這麼做……」馬上反駁:「我沒錯,你偏偏說我不對。」一直爭辯,非要辯到「自己對」為止,這種世間心就是「貪瞋癡」。所以老師父說:「參!參你的貪瞋癡,看你斷了沒有?」時時這樣參,習氣才能斷,智慧才會顯現,才會自在。否則,要「參」什麼?
參這個「色相」,要懂得運用,本來「色即是空。空即是色。」在「色相」中,心能把它轉過來,就是「無色相」。但如果不會轉,就會被煩惱轉走,並非有「煩惱」就不好。老師父說:「要參『壞』的,不要參『好』的。」什麼是「壞的」,譬如看到別人的習氣,心裡要想:「我不要有這種習氣。」而不是拿來宣說:「你看那個人很沒修,那副樣子。」「我相」馬上跑出來,一個「我」在心裡頭作怪:「我比較有修,你比較沒修。」眾生都有這個毛病:「我行住坐臥都持戒,你都沒有持戒。」就會這樣批評別人。
參,是參我們的心,提醒自己不可以有那些習氣,時時刻刻靈靈覺覺,察覺自己的習氣需要改掉,而不是看別人不對,還去批評。這就是老師父說的:「戒,不是戒別人,是戒自己。」你「戒」別人就是煩惱,就是世間法說的:「一直在批評別人,都不反省自己。」但我們修行人跟世俗人不一樣,要時時「戒」自己:我做的是否不如法?哪裡要改進?這就是我們要修的。
佛祖告訴阿難尊者:「千日學慧,不如一日學道。你雖然多聞第一,但是攀緣的妄想都向外,沒有自己迴光返照。」如果自己迴光返照,什麼境來,就可以想得開、放得下、不執著,而不是拿外境來論說。如果不會迴光返照,就看不到「我」。老師父說的:「自己一身都溼答答的,還在說別人。」自己尚未輕鬆(註:解脫),還在論說別人,看人家不好;這眼看這個不順眼,那眼看那個也不順眼,一張嘴說不停,老師父說:「這就是修行的障礙――習氣!」心浮、話多,想到什麼就說出口,而不會感覺這句話能不能說?是否會傷到別人的心?甚至還抱怨說:「修行很辛苦,刺激那麼多,妄想那麼多,是非那麼多。」其實都是自己說的,自己造成的。所以,這張嘴千萬不要亂說話,多念一句佛,少說一句話,這是修行人的根本。
修行人無所求,要知足,該想的是「這個心清淨嗎?」「有煩惱嗎?」出家人修行,就是要斷煩惱。為什麼要剃度出家?修行要怎麼修?就是要斷煩惱!煩惱要如何斷?就是從「念佛」來斷,一心念佛,就沒有妄想;沒有妄想,就不會有煩惱。
所以任何事情都不要煩惱,例如在課誦時,要互相提醒,不要散亂。中氣不足的人,會念得氣不順;精神欠佳的人,容易昏沉,想睡覺,就深呼吸一下。維那起腔舉讚,我們內心也跟著想想如何起腔,這樣心就不會隨著妄想而轉。有的人感覺妄想太多,這就是胡思亂想,不夠專心。所以維那在起腔舉讚時,心裡也跟著學起腔,或用心聆聽,不然就想著佛,不要隨著妄想轉。時時刻刻,這句「阿彌陀佛」都要把持住,走路也是「阿彌陀佛」,念到最後就像老師父說的:「鳥在鳴叫,不覺得是鳥聲,而是『阿彌陀佛』!」很自然的,感覺它念的就是「阿彌陀佛」,出家人這樣修行,自然就會如此。否則像世俗人,音樂好聽,聽的盡是邪音,好壞分別就是邪音,不能給我們正念。